一般的议论我都是耳朵听着,嘴巴却闭着,因为也发表不了什么意见。从官场等级的角度来说,一般来说,我跟这些议论的对象级别相差得太多,有点风马牛不相及,所以也不太关心,城头变幻大王旗,谁来做书记市长,我们这些小公务员还是一样干活。但这次还真有点不一样,其中有个市委常委人选竟然跟我有点交集,那就是行将上任市委宣传部长的范长青,他和我是校友,两年前,在C市举行的一次N大校友会上,当时已是长虹区区长的他,竟然和我相谈甚欢,我们是同一个专业,连导师都是同一个人,就是说我们是同门师兄弟,只不过他比我早了七八届,他是C市本地人,毕业分配去了D县县委办秘书处,后调到C市市府办,先跟一个副市长做秘书,后来跟了市长,这个市长后来做了市委书记,他还是跟去做了秘书。长年的秘书生涯,使他养成了什么事都特别小心仔细的习惯,后来书记高升,他也功德圆满,被安排到D县当了副县长,不久就进了常委,当了组织部长,开始了仕途的腾飞。他这次进常委,任市委宣传部长,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市文化局是市委宣传部一个下属单位,与报社、广电、文联同属于宣传文化系统,文化局局长要听命于宣传部长的,那么范长青来,我是他的同门师弟,这层关系如果我去利用得好,一定对自己的仕途有很大帮助,这点让我心中暗喜。原来我对官场的一切都不怎么在意的,但经过这几年的痛苦打磨,我似乎也顿悟了,朝中无人莫做官,如果我要在官场上要有所发展,必须要去找一棵大树。但人是会变的,虽然我和范长青接触过几次,他人也很好,但毕竟在官场我和他差了太多的等级,他还会不会真心帮我?如果他真的当上宣传部长,我去登门拜访他对我会是怎样一个态度呢?
这些念头纠缠着我,坐在办公室里脑袋里也在不停地翻腾着。我发现我好像变了,局里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我的注意,而以前我是很麻木的。刘局这些天神龙不见首尾,关于他要去当副市长的传言越来越多,我想他去当副市长也好,最起码不必天天看到他那张官僚脸了。我开始猜想谁来当文化局的局长?最好是能带点儒雅气质的人,文化局在刘局军人作风的浸淫下,已经没有多少文化味了,成了一个典型的官僚机构,溜须拍马的人多,埋头干实事的人却越来越少,整个局乌烟瘴气的,每个人似乎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琢磨着怎样让自己往上挪个位子。
王海娜虽然人坐在办公室里,但能看出她的心是浮躁的。虽然和刘局闹翻了,但不知王海娜是不是攀上了上面什么人,刘局对她还是客客气气。局里都在传,王海娜也许不走了,但要当副局长,这倒很有可能,如果市里有某个领导为她撑腰,她完全可以坐上文化局副局长的位子,虽然她来文化局的时间并不长。
汪昭肯定也得到了一些风声,他又对王海娜毕恭毕敬起来,整天像个应声虫似的跟在她后面,看来他要抱定王海娜的大腿了。这个年轻人似乎天生有一套拍马屁的功夫,据说他双休日都鞍前马后伺候着刘局,王海娜家里有什么事他在跑前跑后地忙活,逢年过节,大包小包的礼品往局里几个领导家里送,时鲜的水果也会在第一时间给领导送去,这样周到的殷勤当然谁都喜欢,局里几个领导都被他伺候得舒舒服服,但可气的是他对一般同事却是另外一副嘴脸,爱理不理的,有时候还拿腔作调,模样十分可恶。最让我不能忍受的是,他经常视我这个办公室副主任为无物,显然他认为他很快就可以踩到我的头上了。
面对这个咄咄逼人的对手,我心里也弥漫起一种危机感。如果让汪昭这样的人爬到我的头上,那我从此就要暗无天日了。现在的局面对我很不利,据说我的死对头唐从军这次也运动了关系要从博物馆回来当副局长,有可能还分管办公室,我们之间的矛盾根深蒂固,由来已久,他再次领导我,我还有好日子过吗?还有王海娜,她当了副局长,也不会对我有多好。到时候我是腹背受敌啊,我必须早点采取行动,否则将处处被动,死无葬身之地。
过了没几天,我竟然听到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说刘局在临走前要将汪昭提拔为办公室副主任,而且已经在走程序了,就是常说的那种特事特办,看来汪昭多日来的曲意逢迎起到效果了。对我,刘局没有任何安排,我似乎还得在这个副主任的位置上熬着,这样看来,汪昭爬到我的头上是迟早的事。
一个星期之后,十次党代会如期召开,场面跟以前的党代会一样十分隆重。所有议程结束之后,新一届市委班子集体亮相,那张合影通过各种传媒展现在C市人们的眼前。一切如民间传言所说,竟然毫厘不差,使我不得不佩服民间人士的神奇。C城日报在头版刊登了市委新班子的照片,在一排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新任市委常委中间,我找到了范长青,他民间盛传的那样当上了市委宣传部长。
我久久地凝视着报纸上范长青的照片,看着他那张微笑的脸,心想,这个人是我的校友,大师兄,他会和我有什么交集,对我的仕途产生什么影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