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看也不看我,扭头便走。
我登时大怒,虽说方才他替我解围,但无端说出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来,我也不能视而不见。更何况他脸上那股子狂妄傲慢之意,让我一看见就想起来太子。无端摆出一副欠抽的模样,不是挑衅是什么?
“慢着!”我喝道:“你这人怎地如此无礼,你虽然两番救我,但也不能口出狂言欲加之罪。不就是钦天监的张天师吗?真的有那么神吗?我倒不信了。你说我会为后唐引来血雨腥风,有何为证?难道是天上的星星告诉你的?”
我这话挑战的不止是他,还有钦天监的能力。我自幼少娘死爹,从不相信这类鬼神邪说。当初入住安青王府时王妃曾请来地理先生为我算命,地理先生说我面相不好,克父克夫,王妃便欲将我撵出去,是安青王独力支撑,怒斥众人,方才平息命相之说。
然,事实证明,我不但没克死安青王,还将他从奈何桥上拖了回来,倘若命相之说当真那么准,发生在我身上的又算什么?今日,为何连定国大将军安青国都要来向我献媚?
可见,所谓的命相、天象,全是一派胡言乱语,否则,岂有紫微星动的事情发生?
张天师却吃惊地瞪着我,问:“你怎知我是钦天监正?”
显然,他关心这个比我鄙视钦天监还要多。
“难道就你会掐指算,我就不会么?”我不屑地扫他一眼,“我不是个胸怀天下救苦救难的善良之人,但我也不是枉杀无辜草芥人命的奸佞之徒。我只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将十倍百倍地讨回来。难道这也有错吗?难道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就是大富大贵的命相么?即便真的如你所言,我是大凶之兆,我也会将这命格改上一改!”
说完,我扭头再不看他,大步向恋橘宫的方向行去。
我隐约听见他在身后自言自语:“难道,是我看错了?”
我已走出数丈,他却又追上来道:“真人莫要生气,在下有事要请教。”
我见他已没了锋芒,客气谦逊,浑身竟透着股子文人的迂腐,与方才言语讽刺小巧,言语冲撞我时完全不同,不由觉得好笑,道:“我本就是谢你的,只因你太狂妄自大这才恼了,大人有何事要问,但讲无妨。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许久,才问:“真人为何口口声声说我救了你两次,今日之前,我并未见过真人呀?”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这个人当真迂腐得紧,和冰芷倒属同类,只为着解开这个谜团,便屈了身份来求我,方才的凌厉狠辣哪里去了?
顿时起了逗弄他的心,我贼笑道:“若是我不告诉大人,大人又待如何?”
他见我笑得狭促,俊脸竟红起来,结结巴巴道:“真人,真人若是不告诉我,我就,我就……”
“你就如何?”
“我就跟着真人回恋橘宫去!”
我张大嘴巴看着他,半响,才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好没形象,直将头上的发髻都笑散了,一头乌丝尽数披泻下来。
终于,我敛了笑,道:“大人真是孩子心性,这是入宫以来,我遇到过最有趣的事,也是我遇见的最好玩的人了。”
“好……玩?”他咬着这两个字,似在沉思。
这样的老实人,怎么坐上钦天监正的位置的?
大周女皇武则天的帝师袁天罡那是何等厉害角色,只手便能翻云覆雨,谈笑间便欲改朝换代。若不是他生不逢时,遇到的是则天女皇,只怕,这前唐的天下便不姓李了,又何来后唐之说?
我道:“看你老实,实在不像那些在宫里行走的人皆一肚子阴险狡诈,便给你说句透亮话吧!皇上在林子中遇紫微星的那夜,我也在林子里,误入了阴阳五行阵,当时,我怎么走都走不出去,是有人在阵外告诉我‘抬头望明月,天上有神明’,我才破了阵,走出来的。”
张天师惊道:“那晚,是你被困在阵中的?那你是如何走出来的?”
我愣了愣,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见他依然迷惑不解,才说:“不是你告诉我抬头望明月,天上有神明么?我就一直仰着头看天上的北斗之星,儿时曾随爹爹在军中行走,听军中将士们说过,北斗之星指的方向便是家的方向,当属生门,身陷绝境时,方以北斗之星的指向为准,定能找到生路。因此,我丝毫不敢看四周和脚下,只昂着头看天,就这样走出了阴阳五行阵。”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许久才笑道:“天意啊,天意!果然如此,即便是红颜祸水又有何妨?终是能破阵的!”
我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却能听懂他话里说的祸水红颜是指我。
正要说话,他却失魂落魄地走远了。
我瞅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子愣,这才提步继续往恋橘宫走。
走到一座假山前,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将我拉了进去。
这座假山里有个黑漆漆的洞,虽然不大,却能暂且供人躲避,外面的人是看不见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