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眶一热,那金凤并非未嫁过人的少女,她不仅是个寡妇,尚带着一个不足三岁的儿子,此时张秉正连这点小心思都用上来堵我的嘴,可见,他真的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我向他拱手道:“张将军的心我懂了,他日,必将带着金凤姑娘在大营外亲自迎接将军凯旋!”
当下再无异议,玄华一声令下,立即有人将张秉正拿下。
帐外,二百军棍毫不留情地打在张秉正的身上,二百名死里逃生的兵士含着泪水咬牙看着自己的主将受刑,没有一人敢上前求情。
张秉正被打得皮开肉绽,又被玄华当着众人的面重责之后交由兵士带了回去。
第二日,寒城大营便传出张秉正受罚不服,在帐中辱骂大将军的消息。
玄华大怒,当即传令消了张秉正正四品的都司一职,暂留军中以观后效。
张秉正手下的兵士登时不满,竟蠢蠢欲动,似有暴动造反之意。玄华迁怒于张秉正,竟将他赶出寒城大营,只做了个大将军府押送火药弹的小将。
张秉正和玄华的苦肉计上演得如火如荼,三军将士敢怒不敢言,一时间玄华在军中的威信大打折扣。
像是应验了寒城大营内还有倭寇奸细的箴言,这般张秉正受罚,那边黑山一带便又发现了逃脱的倭寇踪迹。此番蒋信亲自带兵追击,几次遭遇却只歼敌不足五百,千余名倭寇贼人还是逃脱了,竟是再难觅得踪迹。
自那日大帐中密议之后,穆远峰便重回机括营,和穆青山日夜炼制火药弹。
用硫磺伏火法炼制火药弹并非易事,一不小心走火,便会被炸得粉身碎骨。如今,要练成不纯的火药弹更是难上加难,火药弹的杂质太多,点了火信亦不能爆炸。可若是纯度太高,又不会炸膛,到时送至东海倭寇水师,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连火炮这样的神器都难不住穆远峰,更何况是火药弹。只用了五日,送往东海战地的火药弹便制好装箱,交由张秉正带着押送出了寒城。
十日,张秉正说只需十日,他便能在黑风岭与倭寇交锋,此番想让偷梁换柱顺利进行,要打的却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正因攻的是心机和智谋,便是比任何一场硬仗都要难打。我们在寒城大营度日如年,生怕张秉正和率下三千将士有去无回。
不到三日,玄华的唇角便起了一层水泡。我知道他心急,更忧虑于张秉正和率下将士们的安危。然,他却不能像我一样发牢骚,甚至不能在三军将士们面前表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每日里面对着校场上越来越不满的将士们,玄华的心隐忍得近乎于卑微,但他却以最强大的形象展示给三军。
除了我们少数人知道玄华的苦衷之外,其他人岂能体谅于他?
自张秉正走后,我便日夜伴在玄华身边,即便每日校场练兵,我都远远地看着他。
玄华心疼我,深夜总是抱着我一遍遍唤着我的名字,却什么都不说。
我明白他的心,更心痛于他的隐忍,除了用身体的温度抚慰他别无他法。
五日后,蒋信终于将千余名倭寇放出黑山。只因早有设计,倭寇无法入西蜀国逃脱,只能先混入后唐领土,竟是按照我们设定好的路线,沿着寒城、陀城,直追西关的张秉正一行去了。
玄华终于松了一口气,却更加忧心起来,每每夜不能寐,要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凶,像是要将浑身的力气都透支出来才会安心。可一旦累瘫下来却又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第二日起来时,熬得满眼都是血丝。
我只装作不知,亦不劝他,只是待他比以往更加温柔体贴,便连每日帐中议事,也不与他再争口舌长短。
等到第十日,张秉正没有回来,玄华开始在帐内走来走去。到第十一日,玄华派出探子打探消息,未果。到第十二日,玄华终于沉不住气,亲自调集人马,打算去黑风岭寻找张秉正将军。
在大军尚未出发时,张秉正竟带着将士们回来了,三千将士,却少了五百,剩下的,一半都跟血葫芦似的。可是,每一个的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我大惊,来不及询问战况,便命医术营的兄弟携女子营部分研习医术之人为他们疗伤。
张秉正却不顾一身的伤,执意入大将军帐禀报军情。
待我们都坐定,张秉正扑通一声跪下,道:“大将军请降罪,末将此行虽不辱使命,却自行做主将五百将士的头颅送给了倭寇猪,末将甘愿受死以祭奠我五百兄弟的英灵。”
我知必定事出有因,忙道:“张将军且先将情况细细说来,至于治不治罪那是后话。”
张秉正也不纠缠,遂细细叙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