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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风花不记年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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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风暴雨中,剑光斩碎了一天飞旋的雨滴,宛如碎玉乱珠清凌凌地滚落满地。厚重的雨幕隔绝了远望的视线,陆栖淮伸手掠起一绺打湿后钉在额前的乱发,神情有些焦躁。四方八路都是趁着飞雨疾攻而来的凝碧楼众人,他们数人各自被分隔开来,左支右绌,陷入苦战。

风里有如擂鼓的雨声,金戈交击的响声,还有……陆栖淮瞳孔几不可察地紧缩,好像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那是谁,是朝微吗?

“不要过来!”他仗剑周旋在势如疯虎的凝碧楼众人之间,抽空提起高喝了一声,因为身形刹那的停滞,被一柄剑划破了衣襟,冷雨倒灌而入,让他微微瑟缩了一下。

就在此时,铮的清鸣之声乍响,藕色剑光横空荡过来,截开了横亘在他胸前的祝东风。朱倚湄面沉如水,俏丽的容色在暴风雨中愈显挣扎苍白,她一人一剑,不动不闪,冷冷地凝望着对面的陆栖淮,眼神中蕴含着极大的怒意与怨气。

就是这个人……间接地致长渊于死地。

如果长渊不是同他一起去追查雪鸿的事端,也许现在就能好好地站在她面前。

朱倚湄的手隔着冷雨遥遥按在胸前,那个隐藏在心口多日不敢回想的名字,在此刻又毫无防备地再度浮现。这几日凝碧楼里的弟子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起“纪长渊”三字,战战兢兢,噤若寒蝉,他们以为七妖剑客与凝碧楼的湄姑娘不睦,其实,她只是再也承受不住这个名字而已。

她以为自己流落江湖多年,已经有了足够的自制力可以冰封爱恨,可是心防在某些时刻忽然如薄冰一触即溃。特别是如今,几番死生辗转,最终还是落得一个相思不足,无缘有余的结局。

莫见笑啊,明知无解,仍甚是想念。

又何止想念,简直思之如狂,丝丝缕缕地化为藤蔓纠缠在心上。

朱倚湄举剑齐眉,没有第一时间出招,而是默默酝酿着,用手指缓缓拭过清亮的剑锋,将指端渗出的血滴抹在眉心,有几滴落在眼睫上。真奇怪,冷雨和寡淡的血腥气混在一起了,反而宛如清风擦亮眼眸,她紧盯着对面一袭猎猎黑衣,冷笑着再度提剑跃起。

金铁铿然交击,祝东风清若流水,平平地划过来拦截住她,陆栖淮微微敛眉,趁着剑影交错的一刹那,翩然惊鸿地掠过来,抬臂卸去顶到面前的一击,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什么?”朱倚湄咬着牙问,惊疑不定,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缓和。

陆栖淮颦眉盯着她,又重复了一遍,即使周围狂风暴雨声如海潮一般淹没了他们,朱倚湄还是清晰地听懂了他所说的每个字:“他说,如果他要死,让他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朱倚湄浑身僵直着站定在那里,甚至一度拿捏不住手腕中的短剑,她感觉自己便如沧海中一叶不系的孤舟,内心的海滩被海水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刷到只剩荒凉,余下一个渺小的人影茕茕孑立,颓然而徒劳地伸手,却只抓住了指尖呼啸而过的冷风。

她能理解纪长渊,或许那人只是希望留在她心底的模样,永远一如初见时分那般,樱草色衣衫,撑着明黄色的绸伞,含笑持着筚篥。可是她还是感觉到深不见底的悲哀,要有多么痛楚绝望,多么从容残忍,才会在永世诀别的最后一刻,连最后的念想都不愿给她留下。

原来爱恋,便是最温存而一语成谶的恨。

陆栖淮凝立在对面,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他的眼眸很漂亮,映着细碎的雨光,宛如洒落无数碎星。朱倚湄不再出手与他相抗,凝碧楼众多弟子颇为惊疑地看过来,不知道他们本次行动的带领人、女总管在犹疑什么,但他们很快便自顾不暇,林青释与云袖相背而立,衣袂发丝交错在一起,迎风飘扬成猎猎旌旗。他们本是七年战友,虽然也曾生疏过,一旦四面受敌而被逼至绝境,立时便心有灵犀而开阖默契。

云袖只要微微侧眸,就能看见远处神色怔然的朱倚湄,凝碧楼的女总管恍若失了魂魄,居然没有任何动作,也不曾下令让亲信布置好。这和她们先前商量的并不一样,她清晰地记得,不久前在凝碧楼私下的短暂会晤中,她和朱倚湄相互试探着达成协议——

那时候,朱倚湄原原本本地将凝碧楼有关云萝的计划通通告知了她,而后缄默无语,秀气的眉目在夜色里散发着幽幽暗光:“我算是明白,为何向来以‘留存’为信条的郴河云氏,也会介入这般事端中。”

云袖默然思忖,虽然早有预感,但她不曾料到何昱所谋竟然如此匪夷所思——将人制作成无心无情、无病无灾的云萝,就等于杀死全天下人,再建立一个崭新而死气沉沉的盛事。郴河云氏虽然隐于世,可并非从中州消失,按照云萝草凭借风雷水电传播的方式,定然防不胜防、难以幸免于难。

——最重要的是,她和族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自己成为云萝的。

不仅不能接受,甚至深恶痛绝,将心比心,绝不愿自己所触到的是个超然沉寂的世界。万事平静到了尽头就是崩溃跌落,一个由云萝组成的中州,注定要会分崩离析。

“天地虽有大美,可最美的却是人心——只是欲得人心,必然要以自己的心去换取,倘若人人变为死气沉沉的云萝,便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云袖不疾不徐地用朱笔轻敲砚台边缘,“湄姑娘应当知道我早年学戏,戏子水袖丹衣,穿行于舞台上众生诸色琳琅,云云总总世相百态,归根结底不过一个‘情’字。”

“寒衫曾与我联络过——她是我镜化出来的人,本为双生,容貌、气质、才能皆别无二致,或许唯一能够相区别的,就是我二人的情感断断不同。”云袖神色平静地讲述着,语气中从容而运筹帷幄,“我这样的人,从出生起,那些矜傲、娇贵、自尊就是刻进骨子里的,就算对什么人动了情,倘若要坦然承认,甚至比死还要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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