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深处,真的可以说出这样发自肺腑的话。
没有半句虚言,不带半个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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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那道门,把我们关在另一个世界。
外面的人进不来,我们不愿意出去。
那天晚上,他头痛症严重得厉害,我靠在床头,帮他按着,陪他说话。
没有丝毫怨言。
他失眠一整晚,我也跟着,一宿没有阖眼。
虽然,我和余老爷子,并没有见过几次面,更不可能因为他的离开,有任何感觉。
可是,因为余焺,所以心疼。
我明白,他不过二十六七岁,连三十都还不到。
一个人,乘风破浪,在这世上,受尽无数折磨,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忽然不怪他。
不怪他以前对所有人做的所有事。
他有他的习惯,有他的行事风格,如果,他不杀人,人便会杀他。
就像余烨,我忽然懂了,为什么余焺会做那么多,打压余烨的事情。
当时,觉得他很嚣张,很无耻。
现在,我全盘接受。
接受他所有的行为。
天快亮的时候,他抱着我的腰,枕在我头上。
外面在处理余老爷子的事情,他没有出去。
我理解,他不是不孝顺,而是,太孝顺。
那些动静,那些声音。
每一个节奏,都是一把刺刀,刺着他的心脏。
他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不然,他的头痛症,也不会这么厉害。
“不然,我去给你热点药,好不好?很快回来,你等我。”
“不。”他一口拒绝,抓着我的胳膊,非常用力。
我妥协,抱着他的头,继续帮他按着。
手很酸,但我知道,这点手酸,跟他的痛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好,我陪你。”我哄道。
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可以这么耐心,这么耐心地,在另一个人面前,绝无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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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们都寸步不离这个宅子。
某天清晨,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他的头上,多了一根跟其他头发不同颜色的另类。
白色。
那根白发在他的发间,显得特别扎眼。
我想伸手把它拔掉,但我不想让他知道。
那个星期之内,他一直守着这里,处理老爷子的事情,脸上,从来就没有过一丁点儿多余的表情。
宅子里的下人,个个心惊胆战,生怕做错事,生怕出现一丁点儿的纰漏,惹怒他们的少爷。
那几天,他吃得极少,几乎没有进食,也几乎没有好好睡过。
一到晚上,头就痛得让人抓狂。
最严重的一次,他满头大汗。
他不让我出去拿药,我猜,是因为疼痛让他更清醒。
其实我明白,他成年以后,很少待在这里,他是在自责,自责自己陪他父亲太少。
他没有说,但是我知道。
余家,家大业大,他跟余烨的关系一直僵持,所以不回来,也很正常。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余老爷子突然如此病重,撒手人寰。
大概是余老爷子自己隐瞒的吧,他不想让他的小儿子知道,自己的病那么重。
如果余焺知道,一定会让他去医院。
但,他根本不愿意。
尽管,没有人知道理由。
那个星期,大概是余焺此生最难熬的一个星期。
前前后后,加起来,他吃的东西,不及平日里一餐。
他真正休息的时间,不足四五个小时。
就那么扛着,扛着。
我也心疼,但我无法劝阻。
他头上的那根白发,成了我心间的刺。
看一次,就痛一次。
余可馨也没有来过这里,这大概他处理的方式。
按照习惯,亲人离世,应该把所有的人,都叫到一起,缅怀也好,难过也好。
可是他没有。
我知道,这是他保护余可馨的方式。
她还小,已经经历过父母的离世。
余焺不愿意,让她再因为爷爷……
所以,我理解,我都理解。
他怎么做,我都能够明白他的原由,理解他的行为。
这一个星期,余烨也没有出现过,哪怕一次。
心冷如铁的,原来从来就不是余焺。
而是,他,余烨。
……
难熬的日子,再难熬,也终究会过去。
到了第八天,还是第九天,我已经无暇去算计。
余焺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那些事,我没有插手任何。
他也没有告诉我任何。
他遣散了余家以前所有的佣人,然后,重新换了一些。
我知道,他要开始做很重要的事情了。
那几天过去,他瘦了很多。
离开的前几个小时,他躺在我身上,跟我说:“拔掉。”
“什么?”我一愣。
“头发。”他说得风轻云淡。
我愣了一下,原来,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