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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雪来得猛,很快,整个宫里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了,而各大官员进宫的礼单也陆陆续续入了宫。
进了年关,宫里边开始备年礼了,俞璟辞的肚子越来越大,宫外,俞公府今年送的年礼特别丰富,周瑾没见到东西,光听外边宫人打听回来的消息就也猜测得到,萧珂缮防着她的同时又担心俞璟辞累着了,如今的香榭宫,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柔妃在打理。
而祖父那边,从上次写信后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周瑾看各宫里的年礼的单子时,眼神落在长枢宫的单子里。
韩家为了讨好太后,给长枢宫的年礼不如长寿宫,而俞公府,香榭宫的那份自是最厚的,其他宫里跟其他大臣给的差不多,她寻不出错处。
周瑾嘴角勾着冷笑,俞璟辞怀孕了,威胁最大的莫过于长枢宫的淑妃了,而淑妃素来低调,大皇子真要当太子,光有太后的帮忙可办不了事儿,不过大皇子的性子,若真是做了太子,怕是忤逆他的人都得死了。
萧朝性子急,仗着太后淑妃的溺爱稍微不合心意就爱乱发脾气,打人是常事,不知他从哪儿学了咬人的性子,稍微不合他意他张嘴就咬了下去。
周瑾看不起大皇子,是那日淑妃抱着他来长兴宫请安时,一位宫女担心他跑得太急绊着了,伸手牵着他的衣服后摆,他一怒,转身,抱着宫女的大腿张嘴就是一口,而且咬得极狠,宫女不敢还手,全身都抽搐了,奶娘没法子,进宫禀告韩湘茵,韩湘茵出去一瞧,冬日了,宫女穿得厚,即便如此,大腿的宫装能瞧到血迹,韩湘茵上前,说了一通好话,萧朝才松了口,完了,转身对着韩湘茵大哭,手指着捂着大腿的宫女,喊杖毙了,杖毙了!
当场的人无不哗然,周瑾不知道韩湘茵是如何养孩子的,总之,当日的事儿传到了皇上耳朵里,萧朝一辈子都只能是皇子了,长大了,乖乖去自己的封地,与皇位,一辈子无缘。
周瑾从来不认为韩湘茵是威胁,大皇子教的不好,韩湘茵有责任,而且,当时若不是太子府真的子嗣艰难,韩湘茵淑妃都不可能。
想着想着,外边的人通禀说淑妃去了香榭宫,皇上也在,叫人请淑妃抱着大皇子回去了。
周瑾冷嗤一声,不知道该说萧珂缮多情还是无情,起身,整理好衣衫,拿了一叠年礼的单子,“备轿,去香榭宫!”
香榭宫,被拒在门外韩湘茵牵着萧朝还等在门口,韩湘茵着了身素净的袄子,下半身是琉璃百褶裙,看上去楚楚动人,颇有一番可怜的意味,韩湘茵今日带着萧朝过来,主要是为了萧朝咬了宫女的事儿。
宫里的大小事都瞒不过萧珂缮,韩湘茵不能叫一件事毁了萧朝,宫人见着她还傻站着,偏开头,看着侧边的走廊,皇上不让见外人,淑妃站一整天也没用!
很快,韩湘茵的肩膀上铺满了雪,宫女上前,替她拍了拍,她瞪了一眼,替有点急躁的朝哥儿拢了拢衣领,低头轻声与他说,“朝哥儿再等等,见了父皇我们就回去,母妃给你做好吃的!”
朝哥儿扭捏的动作停了下来,不过仍面色不满,手放在小暖炉袋里,瞪着守门的宫人,宫人站在一边,心底对大皇子的于心不忍被他怒视的眼神全泯灭了,很快,见有轿子来了,宫人挺了挺脊背,待轿子的帘子一拉起,他急忙福了福身,“皇后吉祥!”
周瑾余光扫到边上的两人,鼻子里哼了声,看来,韩湘茵也是急了,也是,若皇上对大皇子最后的情分都没了,韩湘茵一辈子也完了。
宫人顺着周瑾的余光一扫,心底狐疑,没出声,见周瑾抬了脚步往里走时才稍微抬手拦了一下,“皇后娘娘,您是找皇上吗?奴才这就叫人去禀告一声!”
周瑾动了动手指,站着没动,宫人松了口气,要皇后娘娘往里边闯,她还不知道怎么办,给里边的宫人使了眼色,宫人很快转身走了,他陪着笑站在外边。
周瑾站了会,好似才看见一边的韩湘茵,此时的韩湘茵才微微蹲着身子给她行礼,她扬起眼睑,“淑妃怎么也在这?大冷的天,快起身吧!”
韩湘茵直起身子,牵着大皇子的手动了动,示意他别乱动,“臣妾有事儿要和贵妃娘娘说,赶巧了,贵妃娘娘正在歇息,雪大了,回去一趟再来也折腾,臣妾就想着再等等就好!”
周瑾明显不信,不过也没戳穿她,想了想,转向一脸不耐的朝哥儿,“朝哥儿年纪这么小,你当母妃的怎么也忍心他在雪地里站着?”
韩湘茵牵强的扯出一个笑容,拍了拍朝哥儿帽子上的雪,“朝哥儿是当皇兄的人,不会害怕冷!”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很快,里边的宫人就来了,做了个请的姿势,周瑾甚是高兴,想了想,转身看着韩湘茵,“你要不要一起?”
宫人身子一顿,挂着笑脸,“皇上说要是淑妃娘娘还没走就一起进来,瞧我的记性,竟差点忘了,谢谢皇后娘娘提醒!”
周瑾本就是随意一说,没想到萧珂缮真被韩湘茵打动了,率先抬步走了进去,韩湘茵伸出手,抱着朝哥儿跟在后边。
外边银装素裹,香榭宫里边却是另一番天地,进了二门宫殿,桃树石榴树上挂着点点白雪,再往里走,一院的腊梅开得正艳,黄的,红的相间其中,错落交织,分外喜爱。
身后的朝哥儿惊讶的呼了声,手指着一撮腊梅,意思是要韩湘茵给她摘,韩湘茵捧着他的手,揣回暖炉里边,“这是香榭宫的腊梅,回了长枢宫,母妃交给给你摘一束插在屋子里如何?”
朝哥儿自是不肯,扑着身子往前倾,韩湘茵被吓得搂住了他,冷声呵斥,“这么冷的天,摔在了地上怎么办,你要是这般不听话,往后都和奶娘一块住去!”
朝哥儿一岁多了,还住在韩湘茵屋里,一是朝哥儿夜里事儿多,不好待,而是韩湘茵担心他出事,要搁在身边才能安心。
周瑾一步上前,伸出手,温暖的手触摸到一片冰凉,可是却不觉得冷,而是身心愉悦,大拇指和食指掐着一枝桠,往左一用力,就断了,然后转身递给朝哥儿,“来,朝哥儿,母后给你!”
见他收着了高兴的凑到鼻尖,侧身对韩湘茵说,“小孩子本就喜欢美的东西,你别一直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做人,看开了日子才好过!”
不知道韩湘茵听进去多少,周瑾嘴角挂着讥讽的笑,走了。
倒是朝哥儿,得了腊梅,心情好了许多,摘了一朵插在韩湘茵的头上,“好看!”
宫人引着她们去了前殿,往后的宫殿就是俞璟辞寝宫了,周瑾没料到不是直接去寝宫,面色难堪,“皇上不是在后边吗?你引我们来这边干什么?”
宫人没说话,打开门,桌边坐着的不是萧珂缮是谁,周瑾一僵,面色一换,盈盈一跪,“皇上吉祥!”
跟在后边的韩湘茵带着朝哥儿也行了礼。
萧珂缮抬起头,手里拿着两根枯萎的杂草藤,左手两根,右手两根,周瑾没见过民间草藤编的蚱蜢,青蛙,韩湘茵却是见过,她身子一顿,起身时,明显还僵硬着。
“皇上,臣妾也不想打扰了您,可是各府的年礼都送到宗人府了,臣妾也见着了单子,今年不比往年,臣妾想着收了他们的礼物,多少还是回馈些彰显我们皇家的风范!”周瑾把各府的单子都拿出来摆在桌上,不管萧珂缮剑眉见,自顾说着,“臣妾听说俞公府今年的礼光是抬进香榭宫的箱子都好几项,绫罗绸缎,金钗玉器,样样都有,臣妾倒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妥,总想着旁人送了礼咱要回得更多才是!”
萧珂缮左手食指上的身子□□右手交叉的草藤中,然后,右手一拉,左手的绳子刳紧了,没抬头,“去年时你的礼单出了问题,今年你贵为皇后了还这般没主见,朕都要开始怀疑你有没有能力胜任我朝的皇后了!”
萧珂缮声音不紧不慢,可以说得上温和,即使如此,听到周瑾耳朵里却比残留在指尖的雪还要凉上几分。
紧咬着嘴唇,手暖里的指甲掐出了血,又听萧珂缮说,“事儿说完了?”
周瑾点头,她来还以为能见着俞璟辞一面,就是想看看她过得如何,或许知道她过得好心里嫉妒罢了。
两人就站在殿里边,萧珂缮手下的动作不停,嘴里问道,“还有事儿?”
周瑾脸色一暗,在屋里转了一圈,看着韩湘茵,“淑妃,你来找皇上有什么事儿一并说了吧,待会去我宫里坐坐,我等你啊!”
韩湘茵把朝哥儿放在地上,拍了拍他的背,“朝哥儿想皇上了,今个儿说要找皇上说说话,想了想,就带着他来了!”
萧珂缮搁了手里的草藤,低头,看着萧朝,他的眉眼和淑妃极像,弯弯的细细的,眼睛也是单挑的细眼。
他对后宅里的女人没多少感情,韩湘茵,他一直没多大影响,在他看来,多少都是长得差不多,有了孩子,他自是欣喜,后来渐渐就淡了,可能是和俞璟辞关系好了,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有他满意的孩子,朝着朝哥儿伸了伸手,见他唯唯诺诺止步不前,他学着俞璟辞哄磊哥儿的模样,“来,父皇瞧瞧你,待会给你好吃的桂花糕!”
朝哥儿听了这话,猛地转身躲到了韩湘茵怀里,韩湘茵一阵尴尬,她经常在在朝哥儿耳朵边说要是旁人给你东西千万不能吃,吃了就没有朝哥儿了,见到他这个动作,想明白是她教诲的缘故,正要拿手捂他的嘴,可惜慢了一步,“坏人,坏人!”
朝哥儿太小了,而且男孩子说话本就慢一点,说得不甚清楚,韩湘茵脸色一白,朝萧珂缮解释,“他太高兴了,手舞足蹈呢!”
萧珂缮状似没听到她的话,不过却是收回了手,叫张多给两人赐座,周瑾满意一笑,在凳子上坐下,“怎么不见俞贵妃的影子,听说是双身子,臣妾长这么多也只是听人说过还没真正见过,俞贵妃真有福气!就是不知道这福气长不长!”
周瑾是想明白了,她入不了皇上的眼,宫里的宫例,皇上再不满意皇上一个月都要抽出两日歇在皇后寝宫,萧珂缮完全没有给他这个体面,况且,祖父来的信里也说了,等朝堂上的人再被换出来时,周家的门生和官僚会越来越多,等超过的俞公府,就是把俞公府打压回去的时候了。
这期间,只要她不犯被人抓到把柄的错处就行,被人抓住的把柄?可不就是把俞璟辞的孩子弄没掉吗?
萧珂缮重新编起手里的玩意来,没看周瑾,“以前不知道皇后性子一直这样不讨人喜欢,不过这种性子也好,皇后孤高倨傲,也算代表皇家了!”
最后一句说完,嘴角微微上挑,韩湘茵跟着一挑,皇上是讽刺周瑾了,又往外推了推怀里的朝哥儿,鼓励他,“朝哥儿,找你父皇说说话!”
在长枢宫,她叮嘱了许多次,叫朝哥儿给皇上道歉,当日咬宫女是以为宫女伸手推他,也不知朝哥儿领会到没,一直低头掐着手中的腊梅,一瓣一瓣撕着,韩湘茵没办法,只好自己说起那件事儿来。
“皇上,臣妾来除了看望贵妃娘娘,实则还有一事!”
“哦?”萧珂缮哼出一声就没了下续,韩湘茵咬咬牙,平铺直叙道,“当日朝哥儿咬了一位宫女,回去后臣妾已经惩罚过他了,臣妾还找了奶娘一问,原来,宫女不知道宫里的忌讳,伸手扯朝哥儿的后摆,朝哥儿人小也有意识了,以为宫女对她不利,才张嘴咬了人!”
萧珂缮神情专注,周瑾难得没有落井下石而是装腔作势道,“朝哥儿是大皇子,太后又宠着他,难免要防着别人做些事儿出来,后悔就晚了!”
“皇后知道得倒是清楚,朕不明白了,防着人就可以胡乱陷害了?”
韩湘茵手心一紧,萧珂缮话里明显有其他意思,难道皇上对大皇子失望了,认为是大皇子胡搅蛮缠?
周瑾脸色也是一白,以为他知道了买通李父李母送药丸的事儿,她抿了抿嘴唇,遮掩的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殿里边很安静,萧珂缮也不再打算说话,韩湘茵和周瑾一直猜测萧珂缮话里的意思,良久,萧珂缮讲最后的草藤往顶上一拉,然后拿起剪刀剪掉长的一部分,活灵活现的知了趴在桌上。
玩够了腊梅的朝哥儿被桌上的东西吸引,双手拉着韩湘茵的手往前边伸,“要,要,我要!”
韩湘茵抽回手,没说话。
朝哥儿又闹了一通,可能知道韩湘茵不会动手了,他踩下地,站在桌边,踮着脚朝桌上一伸,他人还小,够不到,索性跑到萧珂缮腿边,一手扯着他胸前的袍子,一手攀着她手臂要往上爬,韩湘茵急忙上前要抱他,嘴里不停道歉,“皇上,臣妾的错,朝哥儿没见过知了,以为好玩才会想拿,回去臣妾一定好好教训他!”
朝哥儿犯浑了不是人就能拉住,转身,伸出退踢了韩湘茵一脚,抓着萧珂缮的手格外用力,腿不停踢着。
萧珂缮不说话本就想看看萧朝反应,见到好玩的一点也不懂节制,又哭又闹,他心里一阵烦闷,仍拿了桌上的知了递给他,语声冷然,“要的话好好说话,又哭又闹像什么样子!”
李府的小少爷睿哥儿来太子府的时候也不大,不会像他这般无礼。
得了知了,萧朝不哭不闹了,伸手要韩湘茵抱,韩湘茵把他抱起,坐在凳子上,萧珂缮的袍子乱了,还留了不少脚印子。
“好了,事也说完了就回吧,朕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