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就是一静,苏云湘拿汤勺的手停在半空,未朝华愕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盯着对面的苏凰歌,江流微微张开的双唇动了动,又紧紧抿起,眉心朱砂痣颜色渐深,如一滴血珠在眉心绽放——
苏凰歌没有发觉,连着喝了好几口才放下勺子,笑容满面的去扯江流的袖子,“三哥,你也吃啊!”
江流僵硬动了动手臂,右手抚上苏凰歌嘴角,“小四——”
江流暗哑的声音漫溢的都是压抑、无法宣泄的怜惜、自责、痛楚、愤怒和浓浓的杀意,如锈钝的剑挣扎着要出鞘,却怎么也无法拔出,苏凰歌脸色倏地一白,片刻后却又立即恢复了神色,笑吟吟牵着江流落在自己嘴角的手覆上自己膝头,“果然二哥说你讨厌是不错的,就会欺负小四看不见!”
“小四——”
苏凰歌叹气,“好了,别说了,让人家笑话,跟抚远将军和夫人告个罪,我们回房吧”。
江流冲未朝华二人草草一抱拳,拉着苏凰歌就走,十二怔怔看着二人的背影,直到逼退眼中的雾气才冷眼看向未朝华,“请抚远将军和夫人莫做那多嘴之人”。
未朝华挑眉,“十二姑娘这是在命令本将军还是,求?”
“你若是能早回来几年——”十二咬住舌头,闭了闭眼,平息心中那无处发泄的怒火的悲哀,“将军请随意,是十二逾越了”。
未朝华看着十二的背影笑的凉薄,若是他早回来几年,那位太后娘娘就不必用那般决烈的法子夺回大凤的江山?或许,可以吧,可他,又有什么原因要提前来到长安,不顾根基未稳,无法立于不败之地?
“夫君,用一些罢,趁热”。
对于几人间的风雨暗涌,她虽不明所以却也看的清楚,但她更知道男人们在外面的事,她一个内宅女子不能插手,所以她装作看不到未朝华变了脸色,只笑语温柔的说一声,“趁热吃吧——”
未朝华极快的敛了神色,接过苏云湘递过来的百鱼脍,回了一笑,心思却飘到了离去的那两人身上……
被未朝华惦记的两人此时正一坐一站沉默不语,江流心中的痛楚和怜惜慢慢沉淀成滔天的怒火和杀意,他要杀了那个害的小四双目失明又失去味觉的人,将他们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抄家灭族……
“三哥——”
江流猛然回神,身形急动堪堪接住差点绊个大马趴的苏凰歌,“小四,没事吧?”
苏凰歌就势搂住他的脖子,闷声开口,“三哥,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我知道”。
“不要生气”。
苏凰歌怯生生的声音让江流心脏又是一阵抽痛,杀气又开始在心口沸腾,“我没有生你的气”。
苏凰歌蹭了蹭他的脖子,“我唱歌给你听,你保证以后都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我的气”。
江流想说,你不唱歌给我听,我也不会生你的气,最终却只嗯了一声,苏凰歌振了振精神,“十二,拿琴来”。
“春雨江水绿连天,柳色初分花吐蕊,君使小舟缓缓去,听罢风雨轻吟,且看行舟踏浪海。人未动心已远,风吹乱发遮双眉,挥手不见泪雨纷飞,徘徊独行不知归。
春心偏与花争艳,浅梦呓语有谁慰,蝶戏花蕊花吻蝶,今夜微风轻回,落花离枝难相随。花落尽春已去,无情不似多情累,等到寒雪映梅,妾舞霓裳待君回,待君回——”
少女低沉微哑的嗓音将缠绵悱恻的江南小调唱的落寞怅惘,连那断续点缀的琴音也如断肠人时时的低迷自语,令人神伤……
江流听不懂什么落寞怅惘,只知道自己听着说不出的难受,很是生硬的说了一句,“以后别唱了,费神”。
苏凰歌笑了起来,楼下的未朝华眉头却越皱越紧,他在江南待了大半年,对吴地软语耳熟能详,苏凰歌唱的小调他也曾在江南听过,歌声先不说,她竟能将一曲江南小调唱的如此地道,连江南人尾音处的那缠缠绵绵的拖音也说的如同江南本地人,是她天性聪颖,一听就会,还是——
未朝华想到这心头无名火起,还是说她刻意学的这些下流末技为的就是讨好那牛嚼牡丹的江流?
苏云湘感觉到丈夫的怒气,有些莫名的抬头看向他,凤来客栈隔音效果不错,未朝华虽能将琴音歌声听的清清楚楚,苏云湘却什么也没听到,此时见自江流二人走后就郁郁深思的未朝华突然震怒,心头没来由的一阵难过,她甚至连他为什么生气都毫无头绪——
这时一个头戴椎帽的女子踏进了客栈,走到二人身边敛身行礼,“见过将军、云湘姐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