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回叫五闺女给妈清洗哇,也不枉妈这么疼她。”二闺女拉着三娃媳妇也出门离去。
“哦!这就是口口声声说孝敬妈的大姐、二姐?一看到妈屙炕上了,一起躲得远远儿的?还成天说我们不孝顺,说我们这、那的!哼,一个个装得都是孝子贤孙,其实还不是一样的?”五闺女跟十娃说。
“那现在咋办?大姐跟二姐已经帮妈清洗过几次了,今儿妈都屙炕上几回了,现在你说咋办?咱们俩咋处理?”十娃哭丧着脸说。
“你们看着办哇,我也出去了。注意不要把老太太手上的针给弄穿了就行。”小勇大夫调整好输液器也跳下地走了。
“咋办?他们寻思还要看咱两的好看呐?休想!你去弄盆热水给我,我给妈清洗,你就不用进来了。没有她们,我们还不活了?”五闺女赌气地说道。
“好。”十娃下地倒好一盆热水,递给炕上的五闺女。
“你出去哇,就站在门口,不要走远,我叫你进来,你就进来。”五闺女吩咐十娃。
十娃老实站在门外等候。
当五闺女揭开母亲身上的薄被窝,才发现远非那么简单,母亲的裤子、棉被、上衣、褥子,都被拉出来的屎尿糟蹋地一塌糊涂。
“这可咋办啊?我一个人也抱不动妈呀。”她一个人想帮妈妈把裤子先脱下来,才发现给一个不能动弹的人换件衣服是那么艰难的一件事。
她不得不喊站在门外随时侯旨的十娃回来帮忙。
姐弟两好不容易把母亲的裤子脱下来,一股和着血腥味的恶臭直钻进两人的鼻腔。两个人忍不住屏气不敢喘气,但是,能憋多久?还不是要呼吸?两个人辛苦、节制地喘气。
“你看看,人家大姐跟二姐伺候得好好的,你非要招惹人家,这回咋办?她们要是不管了,咱们俩咋办呐?”十娃哭丧着脸抱怨。
“我哪儿招惹她们了,是她们看妈亲咱们俩嫉妒,找我们的不是。她们要是不管,咱们俩也不管,看谁耗得过谁?”五闺女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手脚麻利地处理脏污。
“你说妈一天没吃东西,咋这么多屎粑粑?都拉了这是几回,还这么多?”五闺女嫌恶地说。
“昨儿还好好的,都是昨儿的饭,估计明天就不拉了。”十娃说道。
“大姐还煮粥给妈吃,这吃了,不是又得拉裤子里?你抱好一点,小心妈手上的针,不要碰到。好了,你放下哇,我来清洗了,你帮我把这条烂裤子从东墙扔了,不要洗了,恶心死人了!”五闺女嘱咐十娃。
“哦,不要了?扔了?就这么扔,有多少裤子够扔啊?我见二姐都给妈把之前脏了的裤子洗干净了……”十娃没说完话,就被五闺女打断了。
“叫你扔就扔,哪那么多废话?一条烂裤子也值得这么啰嗦?妈有的是裤子。大姐一年不是给妈买几条裤子?还差这一条两条的?”五闺女瞪着眼说。
“哦,好吧,我去扔。”十娃不敢多言语,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捏着鼻子往外走。
“呃……”老太太发出声音。
“你呃啥了呃?一天屙了无数次裤子,谁伺候你谁倒霉!”五闺女呵斥道。
“呃……”老太太不甘心,还想说点啥。
“不要呃了!烦不烦呐?等我把你这屎尿清理干净再说。真是的!要死哇,就像我大一样,说死就死,不拖累人,你看你这个样子,你叫我伺候你到啥时候啊?”五闺女一边清理铁蛋儿妈垫了一块塑料布上的烂屎布,一边擦洗母亲的身体,一边忍不住抱怨。
“呃…..”老太太还在“说话”。
“咋啦?你到底要咋样?”五闺女生气地说道。
一低头,母亲呲出的尿水射了她一脸,刚刚清理干净的被褥,又被母亲的屎尿弄脏了。
五闺女摸着脸上的尿水,哭笑不得。
她下地舀了一瓢水到脸盆里,先清洗自己的脸去了。
原来老太太“呃呃呃”是要拉屎撒尿,可惜五闺女没有注意到。
她一边洗脸一边骂:“真是妨主的老人,你看看谁家的老人像你一样?把尿尿到人脸上?你再这个样子,我看都没人愿意伺候你。人好心好意地给你擦洗,你倒好,把尿呲人一身一脸。你说你要不就快点死,要不就快点好,这样不死不活的,你说叫我们咋办?谁有这么多时间专门来伺候你?都是我命不好,遭逢的老人没有一个省心的,公公是公公的样儿,婆婆是婆婆的样儿,爹是爹的样儿,娘是娘的样儿。四五个老人没有一个能帮上我一把,到老了还得一个个养老送终,你说我这命咋就这么苦呢?”
老太太听到了五闺女的咒骂声,嗓子里一口痰卡主,“咿咿呀呀”说不出话。
五闺女也没心思给母亲擦洗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下的小板凳上,跟母亲说:“妈,我知道你听得见我的话,我不是不想伺候你,我确实是家里走不开,我不像我大姐、二姐,人家媳妇已经娶过了、闺女也娉了,人家在家里就是个闲人,我不行,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一个人撑起一个家,我走一天就是一天把家撂空了,猪、猪没人喂,鸡、鸡没人喂,羊圈、羊圈没人打扫,跟栓放一天羊回家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你说我咋办?我要是伺候你半个月,我家里就得打絫(天塌)了。”
她自顾自地说着,老太太听到了五闺女的话,使出浑身的力气,终于“呼噜噜”把一口痰吐了出来,大口喘着气。
“你别不爱听,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待会儿我大姐、二姐过来,你就说你要她们伺候你,好不好?你让我先回家安顿一下,我安顿好再来伺候你,好不好?”五闺女低着头絮絮叨叨,完全没注意她刚才情急之下是怎样把母亲撂在炕上的。
老太太窝着上身、扭着脖子,四肢卷曲,就这么像一团烂麻袋一样被扔在炕上,动弹不得。
十娃在门外,听到五姐在絮絮叨叨地数落母亲,也不在意,半天只听到五姐的说话声,听不到其他声音,遂问道:“五姐,擦洗完了吗?要我帮忙不?我进来了。”
五闺女没好气地说:“还没了,你进来就进来哇,自个儿的妈,又不是外人,怕甚了?”
十娃推门进来,看到五闺女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下的小板凳上。灰黄的电灯光下,母亲像被绑架的死刑犯一样丢在一队被窝、褥子上,手上的输液器也已穿了针,青紫起一个大包。
“你这是做甚了?”他匆忙上炕,把母亲放平稳了,扭头看着地上的五闺女,责问道:“你是想把妈弄死吗?你不想伺候你走,我来伺候,有你这样的吗?”
“不是……是妈尿了我一头一身,我下来洗洗,再给她擦洗。”五闺女懊恼地站起来,低声说道。
“我看你就是想害死我妈!你这个没良心的!枉对了妈还那么疼你!”十娃含着泪愤怒地说道。
“没有……我没有……我是……”五闺女徐徐诺诺说不出啥话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