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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去年年底,我回国继任了公司的席执行官。 在爷爷的主持下,我们结婚了。半年后有了小白糖。阿笙,你……想起来一点了么?”
白卓寒坐在唐笙的病床前。整整三天来,他把这个故事讲了近乎三十遍。
自从唐笙苏醒叫出第一声‘卓寒哥’的时候,眼睛清澈得就像懵懂羞涩的少女。白卓寒的心情,也是日了泰迪一般无奈着。
“可是,我记得你喜欢的是浅茵姐啊。”唐笙还不能独立坐起身,每天那么几个小时的药效期过后,伤口都会痛得受不了。
此时她在白卓寒的搀扶下,靠着身后的玻璃墙。她的目光怯生生的,偶尔望着保温箱里的那一小坨‘东西’,嘴角不自然地撇了撇。
“没有,”白卓寒攥着她苍白瘦削的手,轻轻按在脸颊上:“从来没有。我爱的人是你,阿笙,一直都是你!”
“骗人……”唐笙游了下眼睛,“你是因为浅茵姐去世了……才肯跟我结婚的?你是因为我们两个长得很像,所以想要把我当成替代品么?
我怎么会糊里糊涂地嫁给你,然后还生了一个——这么难看的猴子?”
抬起满是针孔的手臂,唐笙一边指着宝宝,一边泪汪汪地咬住唇。
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虽然很惹人怜爱。但此时的白卓寒,真的是恨不能回到手术台上去死一死了——
“哪里难看了!明明就很可爱!”
孩子早产,这一周下来都不如人家足月的大小。皮肤是皱巴巴的紫红色,哭起来倒是蛮大声的。
白卓寒唯心地隔着玻璃轻轻抚摸着,眼里尽是自卖自夸的得意:“你看她长得跟我多像啊,鼻子那么高,嘴唇那么薄。头……嗯,一根都没有……”
小白糖:妈的智障。
“可是跟我完全不像啊。”唐笙扭着头,擦了擦眼角,“眼睛那么小的,脖子也不长。”
“那是因为你躺在下面不动!所以孩子不像你!”
唐笙:“……”
白卓寒觉得有点无奈,为什么唐笙会惟独忘记这五年来的事情呢?
她的记忆终止在送别的机场,如今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有些许若即若离的怅枉。
彼时,他还是她仰望而不可及的卓寒哥哥。
然而白卓寒又觉得窃喜。他宁愿这五年来的一切,如果真的都没有生过该有多好呢?
“阿笙……”白卓寒抚摩着唐笙湿润的眼角,声音柔和入微,“没关系的,医生说可能只是暂时性出现了记忆障碍。可能过几天就恢复了。别害怕好么,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白卓寒扶着唐笙躺下,吻了吻她的额头。
看这个时间,护士差不多该来换药了。
白卓寒退了出去。像以前一样,他还是完全不敢直视唐笙千疮百孔的身体。
她能忘,自己却不能忘。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可能不记得!难道受伤时撞了脑袋?什么颅内缺氧,我一个字都不信!哪有这么巧的!”
白卓寒披着外套靠在走廊里,正冲上官言吼得欢呢。
他三天就能下地了,医生说手术比预计的还要成功。记忆保住了,至于智商,只能让他自己慢慢感受。
不过上官言觉得,白卓寒明显是变蠢了。尤其是呵护唐笙时那近乎没有理智的老婆狗模样……2333
就如同现在,上官言握着一张脑电波扫描图,近乎笑得肚子都要痛了。
“你自己看看吧!”
白卓寒看不懂图,但总看得懂结论的字样。
“什么意思?平层扫描区域,未见异常?”白卓寒抬起头,盯着上官言道。
“就是字面意思啊。”上官言耸了耸肩膀,“如果我理解的没错,唐笙应该是假装的。”
“什么?”白卓寒一炸,差点用脑袋去撞墙!
“你说她是假装失忆?!”
上官言笑得岔了气,好半天才拉回一张严肃脸:“其实前天我就有所怀疑了。我进去跟你说冯写意的事,也没刻意避开她。
我记得她脸上的表情微微有恙。”
“是么?”白卓寒回忆了一下,也拿不准状况。
“如果唐笙真的忘记了这五年的所有事,那她根本就不认识冯写意啊。”
上官言上下打量了白卓寒一番,“我劝你出院前去找史密斯医生做个IQ测试吧。这一场手术下来,稍微有点不在线了哈哈。”
“滚。”白卓寒很郁闷,“那她干嘛要这样?耍我好玩么!”
上官言严肃了几分颜色:“steven,难道你真的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假装么?”
话及于此,白卓寒的心微微抽痛了一下。
如果唐笙真的是假装的。那么她的良苦用心,自己又何尝不能体会得到呢?
“算了,先不说这个。”白卓寒低吟一声,“冯写意的事,最后到底怎么说?”
上官言摇头:“警方依然没有找到遗骸。但是就那么严重的火势来看,灰烬化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他的继母文惜已经去警署接受了死亡证明。葬礼好像在昨天,简简单单的。”
“这样啊。”白卓寒的脸上渐渐隐去一丝莫可名状的苦笑,“我倒是蛮欣赏他最后的这个结局。做小人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活得阴险死的坦荡。
只不过——有关那个白三先生,他还说了些什么?”
“这个要问向大哥了。”上官言无奈地摊了下手,“他是最后一个跟冯写意接触过的人。据他说,就连冯写意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白三先生是什么来路。电话里的声音难以辨认,而唯一的一次照面,也是隔着会所的屏风,什么面目也没看清。只知道是个子很高的人,应该比冯写意还要高。
而这个白三先生的目的十分明确。他只想要白氏圣光集团。无论现在谁当家,都坚决取而代之。”
“个子很高?”白卓寒眉头深锁,低吟一声道,“如果连冯写意都觉得个子很高,那得是外国人了吧?”
“说不清。”上官言表示说,“要么上楼再问问向绅吧?哦对了,他今天应该要出院了。”
白卓寒想了想:“也好,我正有事要找他好好说道一下。”
两人来到楼上的普通病房门口,看到向绅正在收拾东西。
“你还好吧?”白卓寒问。
“嗯,一点皮外伤而已。”
“真的没事?”白卓寒沉着目光,双手拱在面前。这个动作,稍微有点刻意得不太自然。
“真的。不用担心我,你们好好休养就是了。”向绅点点头。
“既然没事,那我就不用客气了——”就听咔嚓一声,白卓寒用左掌施力压了压右拳。清脆的关节响,伴随着一记迅雷不及掩耳的边拳,
直挺挺地揍在向绅的脸颊上!
“steven!”上官言上前拉住他,“你干什么呀!医生说你现在最好不要情绪太激动,这脑袋再缝一次可就真成棒球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记重击,毫无防备的向绅一下子跌撞倒数步。他用单手撑了几下才站起来,微裂的唇角沁出丝丝血迹。
“你对我姐做什么了?”
向绅怔了怔,竟觉得白卓寒的这番质问实在是略讽刺了些——
这么多年了,能让白叶溪执着又难过的,不就是源于自己从来没有‘对她做什么’么?
他的冷淡,疏离,一次次刻意地逃避。特别是那天失控的一巴掌——早就将那女人的心伤透了吧?
难怪这么几天下来,白叶溪连看都没有过来看自己一眼。
“我姐去参加无国界医疗救援队了,三天前走的。”白卓寒缓了缓气息,手术过后还有一段缺氧气。
“哦。”向绅抬起手背擦了下唇角,“然后呢?”
“然后?她第一站就是去y国,一签就是三个月!你他妈的知道那里在打仗么!”
y国连年战乱。在极度混乱的无政府主义系统下,简直堪比暴力的天堂,民众的地狱。
如果有心去搜索相关新闻,就会现每年牺牲地记者,医生,志愿军,都能组成一支兵马俑了。
有的有名字,有的无名字。有的有遗体,有的尸骨无存……
原来,白叶溪不来看望自己并不是在赌气,她是已经走了啊。
半晌,向绅终于缓缓开口:“知道。不打仗,要救援队干什么?”
“你——”
麻痹的冯写意怎么不一枪崩了你算数?!
上官言拦腰把白卓寒抱住了:“行了吧你们!刚刚摆平一点外患,就恨不得窝里斗么?
向大哥你也真是够了,逼他揍你你很有快感是不是?如今冯写意都放过你了,你再不放过你自己,是不是也太矫情了!”
“你们有这个时间来教训我,不如想想怎么帮她找个更合适的男人吧。”向绅拎起地上的小箱子,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去。
“你给我站住!”白卓寒推开上官言,上手扳住向绅的肩膀,“如果我姐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会不会后悔一辈子?”
“会吧。不过无所谓。我的一辈子,本来就已经准备好了要拿来后悔的。”
“那好。她托我转交给你的东西,你也不用看了!”说着,白卓寒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洁白小巧的信封——顺窗就给撇出去了!
然后他拖着上官言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看着一层层下降的按钮,白卓寒抚了抚额头上的轻纱布。
“话说,我要找他干什么来着?不是要问白三先生的事么?”
妈的气死宝宝了。正经事都没干,光想着揍他了!
“算了吧,”上官言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现在大家伤病一箩筐,消停几天也好。
其实我觉得吧,叶溪这个事做的也是有点太绝了。你就没想过一种可能么?万一向绅就是不喜欢她呢?
就算没有凌灵的事,他也不喜欢像叶溪那样的女人呢?傻瓜才会用自己的性命当筹码。”
“可我觉得他对我姐还是有感觉的。”白卓寒苦笑一声,“毕竟,那种想要靠近却又放不下纠结的心情,有谁比我更了解?”
“也是,”上官言眯了眯眼,故作轻佻地叹了口气,“要么说感情世界本就是个食物链。叶溪这么好的姑娘,当初横竖都看不上我,真的是让我很情殇——”
叮一声,电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