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家很大,这她在上一次来的时候就已经领略到了,所以这一次,她并没有走远,只是稍微往前走了些距离,看到一个藤椅,便走过去坐下。
她今天实在是睡的太久了,现在就像是从温室里捧出来的一盆花,格外眷恋阳光。
靠在藤椅上,感觉微风轻轻拂过面颊,她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咳咳咳咳……”忽然,一阵轻微的咳嗽打断了她的思绪,微微转头,透过藤椅便看见那边,一个穿戴华丽的中年妇人,推着一个轮椅,慢慢的往这边走来。
顾默一眼就认出,那是项远冬的母亲程美兰,而她推着的轮椅上,坐着的是病怏怏的项尚。
此刻,程美兰正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因为顾默坐在藤椅上,周边又有很多花草盆栽,她并未注意到这边,只是微微低着头,看着轮椅上的项尚。
“爸爸,不是我说你。你明明知道苏靖南是个白眼狼,为什么还要答应他,给他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远冬身为日后的董事长,也才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而已。只要苏靖南稍微耍点手段,远冬以后都很难治理公司的。”
“咳咳……”项尚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咳了两声。
程美兰便继续说道:“多年前,您把他接回来的时候,可是跟我保证过,他在项氏,只有百分之五的股份……”
项尚摆摆手,语气略微不耐:“好了美兰,这是他父亲的遗愿,希望给于他的补偿,我已经做了决定,你就不要再说了。”
程美兰撇了撇嘴,委屈道:“项家在项氏统共才百分之八十的股份,景萍百分之十五,远冬二十,远飞才十,加上我那百分之五,现在你又给了苏靖南十五,加上田静那百分之五,就只剩下百分之十。我不管,这百分之十,您一定不能再偏心给了他了。”
项尚大约是被她吵得头疼,眉头微拧着,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能不能让我清净会?”
程美兰见他面色不是很好,大约再说下去,真的会适得其反,便撇了撇嘴,“好好好,我知道您嫌我烦。这里阳光很好,您在这里晒一会,我去给您拿点水和点心过来。”
说着,松开了手,转身去了。
顾默透过藤椅的缝隙看过去,只见项尚坐在轮椅上,微微闭着眼睛,神情病态而憔悴,时不时轻轻咳两声。
保持了一个动作许久,也没见他动弹,而说去拿点心的程美兰,也迟迟不见回来。
就在顾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时候,忽然一阵风吹过,头顶的大树被吹的哗哗作响,有树叶飘飘然落下,其中一片金黄的叶子,缓缓的飘落到了他的手上。
那只干瘦的手轻轻动了动,伸手拿起了那片枯叶,轻轻的一声叹息,如果不在意听,或许根本听不到。
风吹的盖在他腿上的薄毯落在地上,他想伸手去捡,但弯腰够了半天,费尽了力气,也还是没能拿到。
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一双白色的休闲鞋映入眼帘,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捡起地上的薄毯,递了过来。
他艰难的直起身子,眯着眼睛看清眼前蹲着的姑娘,轻轻的咳了两声,才伸手接过薄毯,说道:“唉,人老了,就像是快要枯死的树,一点用都没有了。咳咳……”
看着他的样子,顾默的心里忽然也涌起一丝悲凉。上一次来的时候,她还记得他不是这样的,虽然年迈,但是很有威严,很严肃。
而此时的他,真的有点他说的那样,像一棵快要枯死的大树,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也弱了很多。
见他连连咳嗽停不下来,她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替他拍着后背,想说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项尚咳了一阵,终于慢慢平稳下来,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拍了。
“你叫什么来着?”他问道。
“顾默,照顾的顾,默默的默。”
“嗯,顾默。”他将这个陌生的名字念了念,若有所思,“靖南对你,还好吧?”
顾默点点头,“挺好的。”
他便也点点头,声音稍感欣慰:“没想到他会是除了景萍之外,结婚最早的,一直以来,他都那么心高气傲,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还担心他将来会光棍呢。”
顾默抿了抿唇道:“怎么会?苏少很优秀。”
当然,除了他高高在上,像皇帝一样发号施令的时候,还有,在薄情寡性,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的时候。
对于她的夸赞,项尚只是微微笑了笑:“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是在他生活的荒岛上,他对着我笑,那笑容纯真,到现在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微微顿了顿,又轻轻的咳了两声,才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年我把他接回来的决定,究竟是不是做错了?”
项尚看上去有些无奈有些伤感,顾默曾经和同学一起做过公益,去敬老院看那些孤寡老人的时候,多半老人和他现在这个状态差不多。
伤感、悲凉、不断的回忆往事……
或许在他的心里,对苏靖南一直都是愧疚的。
为了安慰他,能让他的心里好受一些,顾默便说道:“怎么会怪您呢?其实苏少也很心疼您,他只是不善于表达,但是我相信,他的心里还是在意您的。”
不然,他也不会同意搬回来住。毕竟,以他的能力,拒绝项尚简直就是件看心情的事。
项尚点点头,语气还是带着无限的遗憾,“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从我告诉他真实身份,并且强行将他带回来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