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叔,能不能不去?”
“不能,必须去!”匡月楼想都没想,语气坚决的回复道,“别无他法!”
温凉气恼不过,使劲拍了拍脑门,道:“匡叔,我去,换我去……”
“孩子,这次只有我能去京城,其他人都不能去。”说着,匡月楼爽朗一笑,胸有成竹道,“放心吧,我有办法保全自己。”
话毕,两人皆沉默不语。
帐外的风有些大,竟带着点哀嚎,吹得帐门的布帘子半卷在空中。
温凉一不小心就被弥漫在空气之中的尘埃迷了眼睛,突然眼眶湿润,快要落泪:“前日我在营中溜达,居然听到有士兵在唱南北离人歌,好熟悉的歌声。浮云朝,秋月明,离人泪。十四年前你救我时,唱的就是这首歌,这歌你当时刚学的吧。”
匡月楼略微回忆了一下,缓缓道:“不是。救你之前我就会唱,只是从来唱得不好。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我唱出来的声音会那么好听。我知道吗,我还记得那日你落入湖中被救起之后,傻乎乎的站着,不哭也不闹。几个丫鬟围成一圈,都在担心着我们这调皮的世子爷会不会被吓傻了,怎么不说话。但他就是知道栗子酥好吃,直盯着陈如英小手里的那块栗子酥看。哈哈……”说到最后,匡月楼鼻子一酸。
“这十四年来,你把你所有的真话都和我讲了,把不该讲的也和我讲了。这个世界上包括我父亲母亲在内,你最了解我,也很疼我,你应该知道我最痛恨的,就是伤害我至亲之人的人。”温凉望着神色悲戚的匡月楼,道。
匡月楼默然无言,闷头喝起了酒,过了好一会儿,右手捏着温凉的肩膀,道:“昔者夏鲧作三仞之城,诸侯背之,海外有狡心。禹知天下之叛也,乃坏城平池,散财物,焚甲兵,施之以德,海外宾服,四夷纳职,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
温凉追问道:“《淮南子·原道训》?大道坦坦,去身不远的《淮南子》?”
匡月楼点点头,微微一笑,称赞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记忆超群,学识渊博。”
“匡叔?”
“温凉,记得了,把虎军留给他们陈家,把民心留给咱们。今日晌午时分,我就骑马南下,先去京口见见你父亲,再转道京城,办好该办的事。你就稳坐帐中,看看书,再看看地图,想想平定琅琊暴乱的法子,最好能在陈操之的面前扬眉吐气。足矣。”
说罢,匡月楼一连喝了三盅烈酒,仰天长笑出门而去。
温凉急忙追出军帐,虽然知道匡月楼去意已决,自己已无法阻拦,但仍舍不得他离开。
“匡叔,匡叔!”
任凭温凉如何呼唤,匡月楼头也不回,匆匆离去。
郝仁一从山上下来,就到监军这里找寻温凉,但听到两人在帐内叙事,就没有冲撞进去。这时候突然从一旁窜出来,劝慰温凉:“你喊破嗓子也没用,又拦不住他。他做了决定,怕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