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侍郎笑了笑:“陛下,还真是发生了一件趣事。只是毕竟有些失礼,臣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这不明摆着就是想要说的意思么。赵顼的好奇心成功被勾起,身体往外挪了挪,做着靠近礼部侍郎的动作。
“你且说来我听。”
“回禀陛下,今日宴中,二甲第九名秦州成纪县进士韩扬,不满一甲第四名同县进士沈耘在他之上,提出了比试。不想连续两番赛诗,却被沈耘给堵的一句也未曾作出来。最终负气而去。”礼部侍郎虽然也是旧党,但对于韩扬这个年轻人,着实没有半分好感。
当初这小子在京师就搅风搅雨,得罪了不少人,况且旧党之间也有嫌隙,并非铁板一块。他和程颢便没有什么交情,此时说起来自然不会有半分顾忌。
“还有这等事?”赵顼饶有趣味地说着:“那韩扬的名声,我也听过。总归少年人有些情况,当初在京师就喜欢到处与人比试文章,不想如今越活越回去,还赛起诗来。那少年似乎是监察御史里行程颢的弟子吧,程颢看起来倒也是个稳重的人,学问也不错,只是这教授弟子,委实有些不堪。”
其实程颢教授弟子的本事还是不错的,奈何一粒老鼠屎就能坏了一锅汤,韩扬的作为他也知道,而且认真调教过。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刚二十出头的少年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哪里是几回管教能收拾好的。
程颢还不知道,他默默地为自己的弟子背了黑锅。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赵顼的注意力终于从这个上面转到了沈耘身上。
“你且说说,那沈耘到底作了什么诗,让这个韩扬失了斗志。”
礼部侍郎从袖中掏出两页纸,躬身奉上,内侍将其取过来送到赵顼手上。
“唔,原来第一首也是谢恩诗啊。嗯,不错,不过比叶祖洽的就差了几分意思。难道韩扬连这样的诗都写不出来么?”
“不是写不出来,而是出了题目的瞬间,那沈耘便念出诗来。韩扬性子本就有些跳脱,因此叫嚣着沈耘早就有了腹稿。所以这一场比试就不算了。”礼部侍郎苦笑一声,将这场比试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赵顼倒是理解韩扬的心情,所以也没有过于苛责。
而他看到第二首诗的时候,忍不住赞叹:“这首诗写的颇有些气势。没想到沈耘相貌平平,这胸中丘壑倒是不低。好一句‘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这样的气魄,便是朝中某些人虚度几十年光阴,只怕也是没有的。”
说着说着,赵顼还是想到了这些天旧党那些老臣三番五次的上疏。说真的,他心里都有些烦透了。
而说到新政,又谈到沈耘,赵顼不禁想起沈耘当日的殿试文章。背着王安石,他私下读了好几遍。虽然新政的决心是越发坚定了,但是,对于近期新党的某些作为,他还是有了些许谨慎。
“罢了,都是少年人的意气之争,便由得他们去好了。”摆摆手,让礼部侍郎离开,赵顼对中官嘱咐道:“对了,明日一早,你且派人去找沈耘,让他写一份关于新政的札子。告诉他,不用担心什么,心中怎么想的,就怎么写。朕绝对不会因此降罪于他。”
不过想了想,还是改口:“算了,你直接让人带他进来。明日王相公休沐,我便在升平楼见他好了。”
突然造访的宫中侍卫,让沈耘有些错愕。不过当这位长相有些凶恶的禁军校尉凑近了耳语几句之后,沈耘忽然感觉压力有些大。没想到,赵顼居然会派人来接自己进宫,而且还要在升平楼见自己。这种激动的心情,只有当初获知自己得中一甲第四才能相比。
沈耘的骨子里有没有奴性,这个沈耘并不好说。
但是对于赵顼,沈耘确实是将他当作一个大人物来对待的。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不论在哪个年代,阶级都是存在的。就算是后世,那些成天骂人有奴性的家伙,骨子里也充斥着等级思想。
沈耘穿了公服,便被一辆马车匆匆载往西华门。入门后一路连通传都不必,直接来到了升平楼。
楼名取四海升平之意,不过构造却没有一点升平的意思。檐牙高啄,雕梁画栋,要不是内侍催促,沈耘真想好好看看这皇宫的高楼到底如何的精美。
进得楼去,赵顼尚未来到,沈耘被安置在一个绣墩上坐着。这个待遇,让沈耘受宠若惊。而内侍早已经告诉沈耘呆会儿赵顼过来主要会问些什么问题,此时的他,在安静的环境中,思绪不停地转动。他不想,给赵顼的第一印象,是结结巴巴。
这想着想着,便出了神。忽然间外头传来一声陛下驾临,要不是身边的内侍提醒,沈耘还真的还犯下失仪的罪过。随内侍出门,便看到赵顼下了龙辇,沈耘正要拜时,却被赵顼走过来阻拦:“好了好了,快快进殿,朕要听你,好生说说对新政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