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老天听到了我的担心,这样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因为厉宣从北京找来了。
我还记得那年冬天特别冷,厉宣从北京整整站了两天两夜才到,他第一个打电话给我,嘱咐我不要告诉其他人,他想给卢渊一个惊喜。
校门口的花店打烊了,没有买到卢渊最爱的满天星,厉宣很失望,抽着烟的样子像极了偶像剧里忧郁的男主角,难怪卢渊被迷得五迷三道的。
“木鱼,我爱卢渊,很爱很爱,可是有时候我们不知道如何去爱彼此,总是容易把对方伤个彻底。”
我没有半夜和人聊人生的癖好,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其实他和卢渊的事情我半点不感兴趣,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人生有所谓的岔路口都是因为我们不敢选择而已。
人生苦短,上天总喜欢在人类消化食物的时候给我们加点名为悲伤的佐料,以为我们能一起消化了。
第二天,我和大饼在食堂吃饭,大饼问:“卢渊呢?”
我不敢告诉他,卢渊去找厉宣了,我也不敢告诉他昨天夜里卢渊一夜没回来。我想起那一次,校门口努力抑制眼泪的大饼,我总觉得我干了这世界上最龌龊的事情。
为了抚平我内心的不安,我请大饼吃了一个礼拜的海鲜,后来……我的内心更不安了。
大饼海鲜过敏住院了。
我看着吊瓶里的药物一点点渗入他的血管,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我得让他对卢渊彻底死心才行,不然我这朋友也太不是东西了。
大饼出院时,我告诉他:“厉宣和卢渊复合了。”
大饼捂着起伏的胸口,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当时脑海里闪过的念头是:妈蛋!幸好还没出医院!
我看着他,我说:“其实他们俩之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厉宣在学校追求者太多,卢渊有点受不了而已。你知道的嘛,异地恋,总是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的。你也听我一句,赶紧找一个吧,卢渊那孩子我了解,那是一条道走到黑的性子。”
我发誓,我这些话句句发自肺腑,可是大饼依然无动于衷,他问我:“那,她开心吗?”
“开心!”
我回答得毫不犹豫,他艰难地站起来,冲出了医院大门。
外面大雨倾盆,我猜他的心也是一片滂沱。
后来,大饼找了个女朋友。惊讶于大饼的眼光同时我也怀疑过这姑娘是不是眼瞎。
就这样,我们的大学生活顺风顺水,偶尔饮酒作乐,泡吧唱K。
大饼有了女朋友,我自然要给他留空间让他策马奔腾。在在这中间,我参加了大学的社团,意外发现副社长竟然是初中同学,一番套交情后,白无常才问我:“你,你怎么还是那么丑?”
“……”
大三后,我们感慨时光飞逝,恐惧未来,那段时间我们所有人的状态都很差。
卢渊和厉宣第二次分手,原因同上次一样。厉宣桃花太多,她无法忍受自己的男朋友和别的女人聊天到深夜,也无法忍受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晚安被分给另外的人。
爱情一开始是美好的,后来就变成了恋人眼中,心中的沙子,要不就是泪流满面,要不就捂着捂着变成珍珠。
显然,卢渊和厉宣正在经历第一种。
分手大军一发不可收拾,大饼也甩了瞎眼姑娘,理由是:性格不合。
白无常打电话告诉我他失恋的时候,我花了两三分钟来怀疑这个世界。
我问:“你们约好了让我请你们喝酒是吧?”
三人端着啤酒,动作整齐划一地仰脖子猛灌。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陪着他们哭哭笑笑,卢渊醉了,她嘴里嘟囔着厉宣和高中校花的名字。我扶着她,她一把按住我的胸,眼神说不出来是迷离还是猥琐,她说:“你说这里能住下多少人啊?他的心怎么那么大呢?”
事情并没有往我们想象中的方向发展。
大四后,我留在了这座城市,找了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租了个带小阳台的房子,闲暇时养花弄草。
我们四个人中,只有我一个人过得逍遥自在。
卢渊毕业后被她家老妈叫了回去,说女儿大了在外面不省心。大饼因为所有的大学时光都用在了暗恋卢渊和忘记卢渊这两件事情上,自然各个专业都不行,以至于来我这里蹭了我半年的饭。
白无常……他一心想傍个富婆,可以衣食无忧。最后看看自己的长相,又觉得太可惜了些,就此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年深冬,记忆中最冷的冬天,我差一点和卢渊阴阳相隔。
我匆忙赶回老家的医院时,卢渊还在昏迷。
大饼说厉宣要和高中校花结婚了,当晚卢渊就割腕自杀,还好被她妈妈发现了,才不至于撒手人寰。
我听后大惊,随即流泪。
如果真的有一人可以让一个人奋不顾身,飞蛾扑火,甚至甘愿用性命去铭记,那大抵是真的很爱他吧。
可是,傻卢渊啊,你知不知道你看不到的身后,也有一个人可以奋不顾身地奔赴你的一切,陪你兵荒马乱,和你感同身受。
大饼出乎意料地冷静,冷静地看着药水一滴一滴钻进她的皮肤,冷静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卢渊,冷静地对我说:“木鱼,我可能要放弃了。”
我没有说任何话来劝慰他,爱情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常的东西,谁说了也不算。
卢渊醒后,看着我傻笑,我问她笑什么?
她对我说说:“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不爱他了,真好。”
说着这话时,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落在我的手背上,灼得人心抽疼。
“傻姑娘,性命多重要啊。没了命谈什么都是枉然,所以不要那么执着,看开了就好了。”
我伸手抚过额前的头发,她突然问我:“阿玉,你和那个人分开的时候想过去死吗?”
她这话问得突然,杀得我猝不及防,心脏似乎被什么给握住了一般,几乎停止跳动。
“我……没想过。”
果然啊,我天生就没有菩萨心肠,也没有悲春伤秋的天分,果然啊!
卢渊出院后,我回了上海。
其间大饼来找过我几次,无非就是问一些卢渊的近况。
明明说过要放弃了,可还是收不了自己的心。
如果把暗恋的漫长难熬比作挖隧道,那大饼同学这些年也够挖通大半个中国了。
白无常的酒馆开业时,卢渊提着行李站在我家门口,绿油油的长裙差点让我以为是门口仙人掌成仙了。
她看起来气色挺好的,面带微笑,春风满面的站在我面前。
她说自己已经想通了,得找个工作好好养活自己才行。
人在现实面前就只能低头,她的家本来就不富裕,根本就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她怀念过往。
转折发生在卢渊生日前,大饼对我说:“我认真的想了想,我……我要向卢渊求婚,给她一个家。”
我当时就吓傻了,短暂的大脑休克后我几乎跳起来。
这货!考虑了十年才考虑清楚,这磨磨唧唧的劲儿黄花菜都凉了!!
后来我才知道,并非大饼想通了,而是卢渊无意间提起,说她妈妈让她相亲,说反正她心里的人已经死了,再住一个人进去也无所谓。
大饼想做那个接替厉宣的人,可是他不明白,有些人永远代替不了,就算他真的娶了卢渊,那身边躺的也是一个“死人”罢了。
可是,谁生谁死,终究逃不过一颗心。
后来,大饼真的求婚了,女主角站在痴情男配面前,吓得脸色苍白,差点倒下去。
再后来,就如电影里那样,女主远走高飞了。而且还是不辞而别。
她妈妈的电话打到大饼那里,说已经半个月没有卢渊的消息了,大饼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都在干一件多愚蠢的事情。大彻大悟后,大饼才哭得惊天动地,说:“老子从来没这么难受过!”
从来……没有。
我没有告诉他,卢渊走时给我打了电话,我听见了她身边呼啸而过的风,火车的鸣笛和着她的笑声,异常尖锐。
她说:“木鱼,大饼要的我给不了,他爱我十年,我也得对得起他。”
我沉默,半晌才说:“你多保重。”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懂,原来一心要撞破南墙的卢渊不傻,爱了卢渊十年的大饼也不傻。
因为碰上了爱情,不管是谁也都逃不过。
可是愿你此生再无南墙,一路顺风顺水走到那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