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嫌我孤僻,妈妈说我待人冷。我不会和别人聊天。我拒绝接触陌生人。我没有安全感,我觉得只要不走近他们,我就不会受到伤害。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这就是我的性格。可是什么造就我的性格呢?
但我喜欢和爷爷说话,我和你有说不完的话。我在爷爷面前一点也不冷。下意识中,我把爷爷对我的爱当成了父爱。我很可悲,不是吗?但如果没有这份爱,我会更可悲,我敢肯定。
我看着爷爷的照片。照片里的爷爷很温柔地对我笑着。香案上的白烛啪啪地爆着烛花,烛泪长垂。
“姐,你还好吧?”是妹妹孟芙蓉。
不知何时,她站在了我的面前,将我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噢,小蓉,我还行。”我揉揉有些干涩的眼睛。眼皮明显肿起来了,一眨一合之间像要裂开似的,很是难受。
“我知道你很难过,”说着,她拿来一个小木凳,也在灵前坐了下来。就在我的正对面。“我了解你和爷爷的感情。他走了,你一定很伤心!”说完,她沉默了。
我也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伤心遮蔽了思维的能力。
沉默了良久。
“姐,你去睡会吧。我看你累坏了。”妹妹站起来,走到我的身边,想把我从草垫子上扶起来。
我摆摆手,拒绝了。“没事,我挺好,你去睡吧。我就守在这里。”
她幽幽地叹口气,重新坐下来。“那我陪你。”
看她这样,我努力找着话题。“芙蓉,你最近工作还顺利吗?学生们都听话吗?”妹妹今年七月份才从幼师音乐班毕业,在乡村一所小学做了音乐教师。
“学校里那一摊子倒还好。只是很久没有收到刘霜的信了。”刘霜是她以前认识的一个男孩,现在去外地当兵了。
“我给他写信过去,也没有什么消息。”她又叹了一口气,眼神空洞,神采全无。
“你们俩的关系到底说开了吗的?”我有些担心地问她。
“你也知道,那时候我还小,一起离家去外地学戏曲表演,离家那么远,他很照顾我,我叫他哥哥,他当我是妹妹。再后来,我回家了,重新上学,他去当兵了。他以前对我相当好,但那时还小,话从来都没说开过。”
“可是最近他不再写信给你了?”我追问。
“我鼓起勇气给他写了一封信,试探着说到了这个问题,但一个月都过去了,也没有动静搞得我心里乱乱的,更没有勇气再问了。”
她第三次长长地叹口气,似乎想把积聚在胸膛里的闷气都驱赶出来。
沉默。
“一切随缘吧。现在王钢又出现了。”她的眼里跳过一丝小火苗。
那个王钢我听说过,也是她学校的员工。没有什么专业职称,是管后勤的,据说是从部队转业回来,靠着舅舅的关系给安插到学校里去的。
“那个,王钢,他人怎么样?”我小心翼翼地问。
“我也不太了解。只是他追我追得很紧。昨天晚上陪我一起回来的,今天一整天都在帮着爸跑前跑后,你看见了吗?”
“我没太注意。”我的心思不在他身上。
突然想起爷爷走时妹妹就守在他身边,忍不住问道:“昨天爷爷走时,是个什么情形?”
“我回来时爷爷快不行了,话也说不了了。看样子,他那时候很难受。他的脖子有些僵硬了,但他的目光一直在搜寻你。他一直在等你。”
“后来,爷爷走后,爸给你打了电话,先说爷爷快不行了,让你有个思想准备。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大吃一惊。“什么?”没想到现实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版本。我没想到父亲在这件事情上会骗我。
不能送爷爷最后一程的不满,耿耿于怀瞬间爆发了出来。
“爸明明知道爷爷不行了,为什么就不能早点给我打电话?你们每个人都守在他的身边,只有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我愤怒不已。
“哎呀!”妹妹尚未回答,突然惊恐地指着香案,双目圆睁。
我迅速转身回望,只见右侧蜡烛的火苗突然暴涨,火舌向着后面站立的纸人玉女舔去,一下子烧掉了玉女的半只胳膊,还有手中的那半副对联:玉女迎进天堂来。对联燃尽,火苗又突然神奇地熄灭。
蜡烛继续静静地燃烧,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和妹妹同时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