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老人伸出手,轻轻地触摸着马克的头发,激动不已道:“华儿,没想到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时隔这么多年,你终于回来了!”
马克顿时泣不成声。
我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原来这些日子我的感觉并没有错,马克的身体里的确住着另一个人的灵魂——上官白华的灵魂!怪不得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上官白华的死因,怪不得他总会去轻抚他的塑像。这一切就这么清清楚楚地摆在面前,我早该猜到!
见父子俩哭成一团,我无力地倚在窗前。
看着窗外高大的梧桐树,虽然叶已半黄,冬天来时,难逃枝桠光秃之数,但来年只要春风一吹,依旧会生芽抽枝,郁郁葱葱;还有那白居易口中一岁一枯荣的野草,就算有漫天野火焚烧又如何?来年春风一吹,也依旧是铺天盖地,冉冉生机。
可人呢?生命如东逝之水,脆弱如危巢裂卵,短暂如白驹过隙,无常若花上晨露。
这数十年的相思亲情,恐怕再巧舌如簧,也是解劝不了的,就让他们痛痛快快哭一场吧!
不由得想起我的爷爷,在那寒冷的天山之巅,此时此刻,他孤单一人,又在做些什么呢?
父子俩终于互相安慰着,止住了哭声。
我的脸上淌着泪,拉着两人的手,笑道:“既然今日上天开眼,让你们父子团聚,应该开开心心地笑,怎么总哭个不停啊?”
马克擦了泪,勉强笑道:“爸,我来晚了!我到处寻找你的下落,没有人知道,老街坊、老邻居早就找不到了。我凭着一股子拗劲,挨个找遍了全市的医院、养老院才找到你,我们相见一次真是不容易,我们都不哭了,好不好?”
老人用半湿的纸巾擦擦眼角,真心地笑道:“对!不哭了,不哭了!为父还有好多话要问你!”
我抬头看看日光,不知不觉,梧桐树投在窗前的影子更长了。
“时间不早了,马克……啊,不……上官白华,你们父子恐怕有好多的知心话要说,我就先走了,你们好好聚一聚啊!”
马克站起身来,微蹙了眉道:“芰荷,你就这么着急吗?”
我抿抿唇,不好意思笑道:“今天中秋节,我母亲正在家里准备家宴,我得回去帮忙!”
走过去蹲在老人面前,笑着告别道:“上官老师,我就先走了,改天再过来看您!”
马克亦蹲在老人面前,叮嘱道:“爸,我去送送芰荷就回来!”
老人笑笑,“你去你去!我们父子来日方长!”
出了房间,我不知从哪里生出一些力气,走得飞快。马克不时小跑两步,一路紧紧跟着。
坐在马克的车上,他并不发动车,似有话要与我讲,却又沉默着,半天也不开口。车内的空气稀薄得让人的呼吸都有些费力。
我深呼吸一次,打开包,将包里的七宝手串递于他,“马克……嗯,……上官白华,这个还你!噢,还有,以后有人处,我还是叫你马克吧,免得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