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赵廷兰,揣着明白装糊涂,断不是人们口中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只是,他为何做出这幅纨绔样子?到底令人费解。
谢菱亦是聪明人,她只道:
“小郎君谬赞。槐花虽柔婉,却知依附高树,自有主张。我见小郎君的对联,‘小树参天’与‘长根入地’八字甚好。”
本当谢菱会生气,谁知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景纹不解地望着二人,他们像是论花、论联,可听上去又有些奇怪,总不大像。
“小娘子好细的心思。”赵廷兰低头笑道。
自谢菱说出那番话,他遂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痞气。这样聪明的小娘子面前,再装什么,也显得拙劣可笑。
想当日在玉福楼,她稍稍几句话,不动声色间,便逼得郑小娘子狗急跳墙,身败名裂。那等聪明果决,又岂是寻常闺阁女子可比的。
今日一见,从前的佩服,又添二分。
就凭她不避赵廷兰,反以对联之事问他,这般胆色与洞察,也不是旁人能有的。
从来夸谢菱,多以“心细”二字。可她心中知道,赵廷兰所言心细,与别人是不同的。她只微微一笑,也不说什么。
赵廷兰又道:
“还未请教小娘子芳名?”
他这会子正色而恭敬,生怕唐突。
谢菱亦端端行个万福:
“单名一个菱字,菱角之菱。”
眼见耽搁得有些久,谢菱意欲告辞,要回汀州上去。
她行了两步,忽想起什么来,只回眸笑道:
“对了,方才见着小郎君房中的卞大娘子,她孤身在此赏花,才走不久。有花堪折直须折,小郎君切莫冷落佳人啊!”
说罢,她又掩面一笑,兀自去了。
倒是景纹心下奇怪,似乎并没同她提过卞大娘子的身份,她是如何得知?莫非是自己说漏了嘴?
见她去了,赵廷兰只微笑作揖,目送谢菱上船。
他有些庆幸,好在她是个庶出女儿。若是谢府嫡出贵女,再配上这等聪明,哪轮的上他赵廷兰呢?那时,怕是要费许多功夫。
赵廷兰此前打听过,闻说朱夫人只带谢菱一人前来,他便觉出些意思。
自从玉福楼远远一见,他早想会会她。故而,今日的宴会,本是他央求鲁国公夫人的。
给谢府的帖子中,特意提起了七娘。朱夫人必会用庶女来挡,与去年寿宴无二。今日见着谢菱,果然全在算计中。
夜里,鲁国公夫人唤了赵廷兰去。
她只眯着眼笑道:
“你个猴儿!央求我请七娘子,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廷兰挠挠头:
“婆婆,景纹姐姐都同你说了?”
鲁国公夫人轩眉点头,又问:
“怎么?此番你是真收心了?”
“婆婆,兰儿长大了,总要有自己的决断。”赵廷兰卖乖道。
鲁国公夫人却哼了一声:
“你别高兴太早!房里那个,人家未必不在意。未娶妻先纳妾,总不是光彩事,何况那样一个妾!”
赵廷兰得意笑道:
“菱儿已知晓了。”
鲁国公夫人大惊!他何时晓得了人家小娘子的闺名?谢菱又如何知道了卞大娘子?
她看着自家长孙,一面诧异,一面无奈,只扶额道:
“你可真有本事!”
赵廷兰又作出一副没脸没皮的模样:
“你孙儿别的本事没有,唯有这些事上,可让婆婆省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