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郑明俨还是不快:“爹,我看,我们和威廉很难做长久生意。”
“你是在说台湾岛吧?”郑飞黄父子连心,一语猜中。
“是的,”郑明俨说:“没有将台湾民众从荷兰人的殖民压迫中解除出来,我实难与威廉做久远生意。”
“明俨,你的志向不仅仅在生意上,”郑飞黄欣慰地说:“能说出这样的话,救民众于殖民苦海,才是我郑飞黄的儿子,胸怀宽广,志高九天。”
“爹过奖了,”郑明俨回答,然后他略带厌恶地问:“爹,不知你注意没有,今日威廉看我的眼神。刚开始我以为是尊重和欣赏,后来尽变得怪异,让我无所适从。还有他称赞我的话,美丽,优秀,优雅,英俊,令人喜欢。这里有称赞女性的词,是不是通事翻译错了?总之我听了并不觉得开心,反而不适。不过,为了生意,我强装笑脸,没有直说。”
郑飞黄沉着脸告诉他:“我肯定会注意对方的举动,眼神和表情。明俨,他这是喜欢你。爹见过这种人,喜欢同性,不喜异性,他对你已经不舍了。像他这样有财势的人,是有男宠的。如果你是一平民,可能会被他抓去做男宠。”
郑明俨捂着嘴,想吐:“我只听闻野史中,汉文帝有这样的陋习,未曾想过世上真有其人。没想到这样的丑事竟落到我头上,羞矣。爹,如果是因为威廉的这种怪癖,我们才获得这一亿的收入,我宁肯亏了这笔生意!也不要。”郑明俨无法接受被一个男人恋念。
郑飞黄解释并安慰他:“明俨,你万不可这么想。商人将生意和各种恋情分得很清楚,否则他自己会乱套,也不会有那么大的生意。你看威廉谈论时,看似随意,实际一丝不苟,小心谨慎,讨价还价,力求获得更大的利润和市场。他心里有数,并不是因为他对你的怪癖而谈成这宗生意的。我们这一亿的收入,是堂堂正正得来的,是你的谈判计策,心理战术赢得的,你别胡思乱想,让自己不快了。这两日与荷兰人会面,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言语恰到好处,爹都替你开心着。”
“谢谢爹为明俨解开这心结,否则明俨真难以接受。”郑明俨言语间很疲惫。他们已来到客栈中的饭桌前坐下。
郑飞黄说:“明俨,令人感到恶心怪异的事还有很多,你今日所见只是九牛一毛。以后要记得,凡事像今日一样,不惊不炸,从容应对。”
“是,爹。”郑明俨回答:“明俨记住了。”
这时,郑世荫也进来了,他一路远远地跟着父亲和兄长,觉得自己希望渺茫,不愿听父亲对郑明俨的赞美。
郑飞黄这下把目光对准了他,看看他这两天学到的东西,能否说句有智慧有长进的话。
郑世荫来了一句行外话:“爹,为何我们与荷兰人做生意,不像与扶桑人一样,签合同?”
郑飞黄还是忍着愤怒,耐心地教导他:“世荫,海盗之间,无须合同。货款两清,一切自负。这些,在谈判之前你就该了解清楚。爹手下有那么多人,你随便问一个,都知道。以后别犯这样的错了。”
“是,爹。”郑世荫又受了一肚子气。
郑飞黄转而看郑明俨,他撑着下颚,闭上双眼,看他是累得想睡了。想想也对,今日一整天,从斗智谈判,到记账,出货,收款,都是他一人主持的,自己只是在旁边协助观察有无不妥。
郑飞黄叫来丫环:“禾苗,去请大少奶奶,这两日与荷兰人的交易,全是大少爷操办,他累了,伺候他好好休息。”“是。”
房里,郑明俨躺着,闭着眼睛欲睡,说:“友姑,今日爹又夸我能干,他很开心。”
“明俨,看你,在泉州巡海时都没见你这么累过。”董友姑为他擦掉身上的汗,因为他累得没洗澡。
“脑力活比体力活还累,”郑明俨闭着眼笑:“友姑,你知道吗,我顺利谈判,就是用你前晚教我的‘上行下效’,‘法不责众’,‘开天辟地’与荷兰人谈成的。你开心吗?”
“也不知你是怎么用我随口说的这些词于荷兰人谈的,”董友姑在他耳边说:“但是我很开心。我要把开心留着,以后每日开心一点。”
“不用珍藏,放纵地开心吧,以后我会让你有乐不完的事。”郑明俨搂她在怀:让友姑为我驱散一切不快,包括我难以接受的威廉同性爱恋的目光。
郑明俨睡着了。董友姑已知道,郑明俨在这次与荷兰人的生意中,做得数额远比扶桑人多,但仙子阿本应让他去看看秦雨青被他气病的样子,可他累成这样,只能等明日了。
秦雨青也并不孤单,郑飞黄来看她,将郑明俨的优秀表现全告诉她了:“雨青,这下你可以完全放心了。但是明俨这两日想事想太多了,没吃晚饭就累得睡着了。肯呢过要明日再来看你了。”
“没关系,我这又不是什么大病,先以郑家的事业为重吧。”秦雨青脸色红润起来了,看来是好了许多,她说:“一官你每日都来看我,我已很开心了,不妄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