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的北平城,又是一场飞扬的大雪。布莱恩诊所的门口陆陆续续的停了三四辆陆军部的车,晏润林从黑色别克下来的时候,一脸疲惫。灿若星辰的眸子失去了光彩,眼圈乌青活像是被人打了一圈似得。下巴的胡子都冒出了青茬,晏军长这样被鹿希甄看到的话,就可以用不修边幅来形容了。
好在身姿依旧挺拔,模样照样周正,黑釉似得披风被北风吹的猎猎作响。肆虐的风雪才不会理会这人世间的冷暖。
晏润林并没有着急进去,只是定定的站着,一旁的纪亭书知道他在担忧。霸气刚硬如晏润林,心中也是有绕指柔的。大年三十到今天已经过去了五天,军长没有来陪鹿希甄,这个为他中枪了的女人。
心中定是愧疚的,奈何自古忠孝两难全。江山和美人如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陆军部和海关总署所有的事情全部压到了晏润林一个人身上,每天的公文堆得如山似得,年底又诸多事务,分身乏术。
年夜饭,还是晏润林百忙之中派他去蛰仙居订的,虽说军长人不在鹿小姐身边,可心却是一直挂念着的。
“亭书。”晏润林忽然开口叫道。
纪亭书靠近了一步,沉稳回了一声是。
“亭书,你说,她会恨我么?”
纪亭书没有立即回答,想着军长到底问的什么?这定是问的鹿小姐会不会恨军长了,其实按照他来看,鹿小姐怎么会恨军长呢?都替您挡枪了,哪里来的恨意呢?军长多么果敢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竟是这样的无措。
这样的晏润林,纪亭书是第一次见。
“怎么会呢?军长多虑了,鹿小姐对您情深意切,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纪亭书不说假话,他的的确确听很多同僚说鹿小姐定是军长此生的良人了。
晏润林微微颔首,戴着白手套的左手撑了撑额头,只觉得疲惫不堪。心中摇摆不定叫他惶惶不安,鹿希甄的受伤让他几欲崩溃,已经是两次了。
在鹿希甄成为他晏润林的女人之后,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鹿希甄就已经连续被打了两次埋伏。树大招风,人火眼红。鹿希甄被她亲自推到了风口浪尖,整个北平城的人目光在那一瞬间都聚到了她的身上。若是自己不这般固执和自私,就是要把她扣在自己身边,也就不会有这些意外发生了。
她想做银行的职员就由着她去便是,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过她想过的生活。只要可以跟他在一起,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他自以为是,他太自负,他觉得自己强大的足够为她撑起安全的屏障,只要有他在,谁能动的了谁又敢动她分毫?
可老天爷就是如此的反复无常,啪啪几个巴掌甩的他清醒了过来,原来不是所有都可以掌控住的,他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厉害啊。
在布莱恩说再差一点,病人就无法再做母亲的时候,他梗在喉咙的血差些喷涌而出。他如何能够害的她这般狼狈呢?
对于孩子,晏润林是很期待的。他年纪不小了,若是和鹿希甄能够有了孩子,到时介绍给家里会更加容易一些。他也想过用孩子来拴住鹿希甄的心,他们之间的生活会越来越幸福的,真正的一家人的感觉,他期待了好久。
万幸,她没事。
这些天,除了处理公事就是在思考鹿黎说的话。他是爱着鹿希甄的,可又为何因为她之前的婚约而对她不理不睬,有危险也只是想要将她放在安全的地方,却不告诉她实情。那婚约,是上一辈人的约定,或许就是一句玩笑话,而他却是当真了。
晏润林可笑的觉得自己疯了,因为鹿希甄的事情,他变得都不像是自己了。冲动、恼怒、生气、吃醋……这些本应该被磨练的要收放自如的情绪,一下子全部爆发了出来。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过去竟然还跟别的男人有过这样的关系,哪怕只是小时候过家家牵牵手也不成。